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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制度演变和宗教传统的一点看法

2015-09-29 代毓成 混沌巡洋舰

记得更年轻一点的时候,在茶余饭后,和好友们讨论现今制度的腐败和特权寻租很多人喜欢抛出一种言论你所痛恨的不是特权而是你自己没有特权,屁股决定脑袋,换你也一样。这种反驳当时看来,市侩至极,是理想主义者”条件反射下不能接受的但事后看来其实彼此都没有错,共识的基础,关键在于我们能否用更纯粹的眼光来看待我们生活下的制度。


演化心理学的研究告诉我们,现代人的头脑其实还停留在石器时代。无论在什么主义制度和环境下,适者生存的原则始终在主导着人的行为,主流经济学的(情景)理性人假设也在古今中外实践中可以观察,似乎没有什么改变。但改变的是,衡量“适”与“不适”的制度准则,发生着变化。具体来说,在任何的一个社会里,人与人之间必定会为稀缺的资源而竞争。而以竞争定成败、分贫富,就一定会产生一揽子的游戏规则来决定胜负,或分别出“适者”与“不适者”,这游戏规则就是制度。纵观历史,有的地方以武力定胜负,有运气勤奋才智颜值、情商等等,在有限的人类演化史中,大大小小的社会单元里的制度规则依旧形形色色,个人的最优选择一定是更贴合自己的竞争优势。所以回到开始的问题许多人在没有特权的时候痛恨不公,一旦自己获得了特权,就变得制度自信实乃平常不过,在自利的假设下,没有特权下的个人,优的制度选择就是使现有资源分配更加平均有特权的个人,就是维护既得利益不受侵蚀所谓集体行动的逻辑。而这似乎预示着个人理性,制度走向一个不好的纳什均衡,有能力的人会为了获得一定的特权不择手段不适应社会规则者则被淘汰出局


幸运的是,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开放的世界劣币驱逐良币的事情不曾发生,地球上没有一个超人有能力左右一切,制度之间会产生比较和竞争,更符合集体利益的制度在资源竞争中胜出,而在不断地试错下,在国家层面上似乎已经达到了一个均衡,形成了一种共识,那就是私有产权下的市场经济和法治是一个国家走向富强的基础,市场经济用以配置资源,法治用以限制强制的第三方滥用权力因为,当今世界上所有非依赖资源的富裕国家无一不是法治在前,富裕在后。


影响一些国家走入法治,影响另外的国家尚未走入法治,从路径依赖上看,必然有其复杂的历史原因。单受篇幅和能力所限,本文仅试图中西间科举制和基督教会的制度文化的维度入手,试图解释二者对于制度演进影响


科举制而言,它从汉朝开始我国帝制的产物和组成部分,其组织预算依赖于国家财政决定了国家的意识形态。具体来讲考试的内容由御用文人或皇帝亲自命题,命题的内容无一不有利于统治的延续和皇帝的利益,正如其中儒教正统传达了君权神授的思想世世代代的知识分子通过学习这些内容,把皇帝命题授意当做了天经地义,故无法形成足够体量的独立知识群体挑战帝国意识形态;科举考试决定了大部分帝国的人事安排,入仕为官,只有科举的一条独木桥,即使地方贵族也不例外,如此的制度安排下,贵族无法形成制约皇族的能力平民只要努力读书就有机会改变命运一步登天,整个国家形成了一个单一化的激励体系也构成了一部稳定的洗脑机器,其制度培养出来的知识分子,从没有挑战现行制度概念,最多只是挑战个别政策问题,每个读书人的头脑里都是大而无当的帝国命运,鲜有探讨无关科举内容的话题,更不用讲什么信仰和科学。


就基督教会而言,他和科举制类似,是罗马帝国的正统国教起着洗脑的作用,但其中的区别使得对于后来制度演化的影响大相径庭。首先基督教会有更强的独立性,在成为国教之前,已经形成了足够的体量,所以,全体信徒习惯于相信教会,只有通过教会才知道上帝的旨意,别无他法继而其教义也不由罗马皇帝决定,罗马皇帝只得依附于教会通过选择部分主流的教义加以合法化,为其提供第三方暴力和行政力量的支持来换取教会对皇帝的加冕即皇帝权力的合法化其次,基督教会作为宗教机构,没有提供和科举制一样强大的现世激励,更多地主张来世的回报这致使大量的教徒只关心上帝而并不关心世俗,很多人将精力投入到理解上帝造物的原理,埋下了科学文化发展根基,也产生大量独立于政府的知识群体而这种知识群体逐渐奠定后来文艺复兴和人权意识的兴起最后,虽然二者看起来紧密相连,比如政府教会联合打压异教徒的“侵略但实则二者始终保持着一定的独立性教会中的人事安排不受皇帝的影响,其财政不依赖于“朝廷,同时有自己的内部政治规则相当范围内不受政府的支配。而这种独立性为后来清教徒在英国推行的政教分离奠定思想基础,政教分离成为了欧洲文艺复兴和宪政运动的起点


所以,通过中西制度文化的比较,粗线条上,我们看到了单一化和多元化的两个制度演进的方向。如果不是国外的船坚炮利打开我们古老帝国的大门,我们单一化的制度演进的道路会依旧稳,而制度间的竞争通常不以人的意识为转移,外部力量对稀缺资源的竞争无可阻挡。能容纳更多独立的思想和科学形成的制度下,自然会产生更多的技术进步优良的物质条件弹丸之地的英国打败所谓的天朝上国,可谓情理之中。换言之,制度的选择其实类似于选择一套社会的激励体系,任何社会都一样信仰上帝的知识分子群体也需要一定的物质激励,单一化的激励体系,有助于稳定,但耗散了更多方向探索的可能性及其收益而基督教会的非世俗化和“上帝高于皇帝”特点,不仅使得公权力受到了一定约束,同时提供了更多科学探索的空间和激励。


总之,只有相当数量的资源独立于政府控制,且受到法律保护时才能为独立的学术组织提供支持,基督教会的来世报和财务独立提供了合适的激励,而科举制下则没有可能皇帝不会允许威胁统治的独立个体有所喘息。但遗憾的是实现法治基础之一,便是思想文化多元性,如果没有文化制度上激励仅限于统治者的命题作文,又没有思想市场在法律上留下足够的空间,经验上看,真正意义的法治,似乎遥遥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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