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制度演变和宗教传统的一点看法
记得更年轻一点的时候,在茶余饭后,和好友们讨论现今制度的腐败和特权寻租,很多人喜欢抛出一种言论:你所痛恨的不是特权,而是你自己没有特权,屁股决定脑袋,换你也一样。这种反驳当时看来,市侩至极,是“理想主义者”条件反射下不能接受的。但事后看来,其实彼此都没有错,共识的基础,关键在于我们能否用更纯粹的眼光来看待我们生活下的制度。
演化心理学的研究告诉我们,现代人的头脑其实还停留在石器时代。无论在什么主义、制度和环境下,适者生存的原则始终在主导着人的行为,主流经济学的(情景)理性人假设,也在古今中外的实践中可以观察,似乎没有什么改变。但改变的是,衡量“适”与“不适”的制度准则,发生着变化。具体来说,在任何的一个社会里,人与人之间必定会为稀缺的资源而竞争。而以竞争定成败、分贫富,就一定会产生一揽子的游戏规则来决定胜负,或分别出“适者”与“不适者”,这游戏规则就是制度。纵观历史,有的地方以武力定胜负,有的以运气、勤奋、才智、颜值、情商等等,在有限的人类演化史中,大大小小的社会单元里的制度规则依旧形形色色,个人的最优选择一定是更贴合自己的竞争优势。所以,回到开始的问题,许多人在没有特权的时候,痛恨不公,一旦自己获得了特权,就变得制度自信,实乃平常不过,在自利的假设下,没有特权下的个人,更优的制度选择就是使现有资源分配更加平均,有特权的个人,就是维护既得利益不受侵蚀,所谓集体行动的逻辑。而这似乎预示着个人理性下,制度会走向一个不好的纳什均衡,有能力的人会为了获得一定的特权,不择手段,不适应社会规则者则被淘汰出局。
幸运的是,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开放的世界,劣币驱逐良币的事情不曾发生,地球上没有一个超人有能力左右一切,制度之间会产生比较和竞争,更符合集体利益的制度会在资源竞争中胜出,而在不断地试错下,在国家层面上似乎已经达到了一个均衡,或形成了一种共识,那就是私有产权下的市场经济和法治是一个国家走向富强的基础,市场经济用以配置资源,法治用以限制强制的第三方滥用权力,因为,当今世界上所有非依赖资源的富裕国家,无一不是法治在前,富裕在后。
而影响一些国家走入法治,影响另外的国家尚未走入法治,从路径依赖上看,必然有其复杂的历史原因。单受篇幅和能力所限,本文仅试图从中西间科举制和基督教会的制度文化的维度入手,试图解释二者对于制度演进的影响。
就科举制而言,它从汉朝开始,是我国帝制的产物和组成部分,其组织预算依赖于国家财政,决定了国家的意识形态。具体来讲,考试的内容由御用文人或皇帝亲自命题,命题的内容无一不有利于统治的延续和皇帝的利益,正如其中的儒教正统传达了君权神授的思想,世世代代的知识分子通过学习这些内容,把皇帝命题的授意当做了天经地义,故无法形成足够体量的独立知识群体挑战帝国的意识形态;科举考试决定了大部分帝国的人事安排,想入仕为官,只有科举的一条独木桥,即使地方贵族也不例外,如此的制度安排下,贵族无法形成制约皇族的能力,平民只要努力读书就有机会改变命运,一步登天,整个国家形成了一个单一化的激励体系,也构成了一部稳定的洗脑机器,其制度培养出来的知识分子,从没有挑战现行制度的概念,最多只是挑战个别政策问题,每个读书人的头脑里都是大而无当的帝国命运,鲜有探讨无关科举内容的话题,更不用讲什么信仰和科学。
就基督教会而言,他和科举制类似,是罗马帝国的正统国教,起着洗脑的作用,但其中的区别,使得他对于后来制度演化的影响大相径庭。首先,基督教会有更强的独立性,在成为国教之前,已经形成了足够的体量,所以,全体信徒习惯于相信教会,只有通过教会才知道上帝的旨意,别无他法,继而其教义也不由罗马皇帝决定,罗马皇帝只得依附于教会,通过选择部分主流的教义加以合法化,并为其提供第三方暴力和行政力量的支持,来换取教会对皇帝的加冕,即皇帝权力的合法化。其次,基督教会作为宗教机构,没有提供和科举制一样强大的现世激励,更多地主张来世的回报,这致使大量的教徒只关心上帝而并不关心世俗,很多人将精力投入到理解上帝造物的原理,埋下了科学文化发展的根基,也产生大量独立于政府的知识群体,而这种知识群体逐渐奠定了后来文艺复兴和人权意识的兴起。最后,虽然二者看起来紧密相连,比如政府和教会联合打压异教徒的“侵略”,但实则二者始终保持着一定的独立性。教会中的人事安排不受皇帝的影响,其财政不依赖于“朝廷”,同时有自己的内部政治规则,相当范围内不受政府的支配。而这种独立性,为后来清教徒在英国推行的政教分离奠定了思想基础,政教分离亦成为了欧洲文艺复兴和宪政运动的起点。
所以,通过中西制度文化的比较,粗线条上,我们看到了单一化和多元化的两个制度演进的方向。如果不是国外的船坚炮利打开我们古老帝国的大门,我们单一化的制度演进的道路会依旧平稳,而制度间的竞争通常不以人的意识为转移,外部力量对稀缺资源的竞争无可阻挡。能容纳更多独立的思想和科学形成的制度下,自然会产生更多的技术进步和更优良的物质条件,弹丸之地的英国打败所谓的“天朝上国”,可谓情理之中。换言之,制度的选择其实类似于选择一套社会的激励体系,任何社会都一样,再信仰上帝的知识分子群体也需要一定的物质激励,单一化的激励体系,有助于稳定,但耗散了向更多方向探索的可能性及其收益,而基督教会的非世俗化和“上帝高于皇帝”的特点,不仅使得公权力受到了一定约束,同时提供了更多科学探索的空间和激励。
总之,只有相当数量的资源独立于政府控制,且受到法律保护时,才能为独立的学术组织提供支持,基督教会下的来世报和财务独立提供了合适的激励,而科举制下则没有可能,皇帝不会允许威胁统治的独立个体有所喘息。但遗憾的是,实现法治的基础之一,便是思想、文化的多元性,如果没有文化制度上的激励仅限于统治者的“命题作文”,又没有给思想市场在法律上留下足够的空间,经验上看,真正意义上的法治,似乎遥遥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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